2018年5月中旬到6月上旬，烟台冠果参与了郑商所苹果期货1805合约的交割，在全部实际参与交割的260吨货物中，冠果是240吨的接货方。按照原来的计划，冠果公司计划将这些优质的交割品通过电商模式销售给终端消费者，并联系好了北京上海的一些大超市，准备将这些交割品摆上柜台。最终，我们在微店卖出了7吨交割品。为了体现冠果为产业服务、为果农服务的精神，2018年6月，我们将网店卖出的部分收入1万元捐给陕西的贫困果农。

    通过这次交割，我们深刻认识到，当前的苹果期货体现了精准扶贫的精神，向产区果农传递了准确的价格信号。往年苹果产区受灾，果农信息渠道不畅，只能被动等待现货商定价，而今年产区受灾，很多果农通过期货价格，提前掌握了未来价格动态，对灾后果园的管护反而更用心了。

    同时，“优果优价”的理念也在产区逐渐被现货商所接受。2017年的苹果是丰收年，其他水果的收成也很好，部分地区出现了苹果过剩的情况，现货价格一路走低。但价格下行的主要是二三级低端果，优果价格则与期货的近月合约价格一样保持相对稳定，期货价格传递的“优果优价”的信号正在发挥对产业的引领作用。

    由于绝大多数期货投资者对于1805合约的交割情况不了解，市场也有一些错误信息不断流传。为了以正视听，我们通过这篇短文，谈一下苹果期货的交割问题，并由此看看未来交割的可能方向。

一、1805合约交割说明了什么？

    在实际参与交割的260吨货物中，全部来自陕西和山西，没有一吨货物交割来自于山东。这说明什么？ 

    说明山东的冷库企业经过深入研究和探讨之后，认为1805合约在9000元的价格参与交割，是划不来的。1805合约的最后交易价格就是9000元，但山东的所有交割库没有一张仓单参与交割——莱州最早的注册形成的标准仓单也早早期转现，最后形成仓单的龙口郎源的仓单则没有进入交割流程——因为卖方买不起这些仓单，它们的成本远远高于9000元。

    陕西的交割库参与了其中的60吨货物的交割。不过，原来注册仓单最大的冷库企业早早挂了免战牌，其100吨货物没有参与实际交割，仓单被注销。主要原因是这家企业只销售优质果，期货价格远没有达到他们预期的价格，仓单销售是亏本的。而剩下的要交割的三家冷库更明确表示是为了熟悉交割流程，参与交割得不偿失。

    即便如此，最后成功交割并进入流通环节的，由烟台冠果对消费者零售的，只有1张仓单，20吨。另外两张陕西的仓单，通过协调转手贸易商接货。

    山西的200吨货物参与交割最引人注意。万众瞩目的纸加膜能否交割，是核心的焦点。但最终，山西冷库没有提供一个纸加膜苹果——原来准备的3000吨纸加膜交割货物早早就在仓单注册环节被终止——货主方在交割时节选择了200吨纸袋苹果参与交割。但这200吨纸袋苹果，在初检环节就遭到质疑，问题的焦点在于质量容许度5%难以达到。复检的结果是达不到标准的，即便换货重整也有很大难度。所以，最终山西的交割也做了协商处理。

    现在回顾，1805合约，我们抱着接货240吨的愿望而来，最终却只有20吨货物通过快递发给全国的消费者。这说明什么？

    1、产业界对苹果期货交割的认知不足。由于是首次交割，山东交割库虽然积极参与并先后形成两张标准仓单，但成本高得过于离谱，以至于无法走入交割环节——没有人愿意高价购买这两张标准仓单。山西和陕西的交割库虽然想走流程，但对困难显然估计不足，对交割规则和细则并没有进行很深入的研究和学习。

    2、市场对于苹果期货交割的认知更不足。虽然是首次交割，但市场的关注点主要还是价格的涨跌，尤其是受到今年冻灾影响，远月合约持续大涨，市场对于交割品的关注度并不高，大家博弈的核心还是新季苹果的价格，而不是去年的苹果。

    3、通过这次交割，已经明确了纸加膜苹果不可能在5月完成交割，但很多人留下了纸加膜苹果可能在5月之前完成交割的印象，由此造成1810及其后合约的价格梯次变化。

二、苹果交割的最大难题

    1805合约交割之前，市场盛传纸加膜苹果可用于交割，各合约价格一度曾持续大跌。2018年3月22日，交易所完成交割品培训后，烟台冠果曾特意先后进行了5次专门检测，以测试纸加膜苹果的硬度和糖度，最终发现了其核心要害：硬度测试的国家标准，要求果心温度达到室温。而纸加膜苹果脱袋并进入室温环境后，其硬度测试难以达到6.0的国标要求下限。这一条，几乎就彻底封死了纸加膜在任何月份注册成仓单（包括标准仓单和折算仓单）的可能性。

    但很多人就问：“室温测试硬度”这一条可以回绝5月的纸加膜，能否回绝10月-12月乃至1、3月的纸加膜参与交割呢？

    这样问，显得大家对于苹果交割标准学习不足。实际上，郑商所的期货交割标准采用的是国标一等品，而国标一等品的硬度测试只是其中一项。这一项，对于绝大多数纸袋苹果并无障碍。

    但是，为什么1805合约却没有山东苹果参与交割呢？因为最大的障碍在于“5%”，即国标要求的质量容许度不超过5%。

    什么是质量容许度？就是不符合国标要求的苹果占全部苹果的比重。什么是质量容许度5%？就是100个苹果中，不符合国标要求的不能超过5个！

    这个5%的容许度，在国标（《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标准鲜苹果》（GB/ T 10651-2008））中已经存在了10年。但现货贸易商中却几乎没有用过这个指标。因为现货贸易是可以“以货谈价”的。眼前的这批货，质量容许度不同，买卖双方可以协商不同的价格。而期货交易，必须有一个确定的质量容许度。

    5%的容许度，难到什么程度？山东一家冷库为了选出符合交割品的苹果，从10吨货里选出1吨好货，结果经过检测，质量容许度仍达到了6%，因而无法注册仓单。

    更进一步，1805合约中，山西和陕西交割库虽然提出了260吨货物交割的计划，但却没有形成一张标准仓单，其根由就在于5%的质量容许度很难达到。

    试想一下，要从100吨苹果里选出20吨好苹果（一张仓单的数量），而且选出的这20吨好苹果，不符合国标的，还不能超过100公斤，谁能做到？

    好，让我们看一下国标的要求：

    1、红或条红超过80%以上；

    2、果梗完整，不允许缺失；

    3、无刺伤；

    4、无碰压伤；

    5、无磨伤；

    6、无日灼伤；

    7、无药害；

    8、无雹伤；

    9、无裂纹；

    10、无病虫果；

    11、无虫伤；

    12、无超出梗洼的锈斑；

    13、平滑网状锈斑不超过果面10%；

    14、其它小瑕疵不能超过5个；

     ……

    这些标准之外，还有果径、果形要达到标准（大小容许度也是5%）。

    能同时满足前述所有标准的苹果，才是交割品。如果有任何一条不满足，都属于不合格品。全部的不合格品的比重，不能超过5%——100个苹果不能有5个以上不合格。

    这才是核心的核心！

    对任何一家冷库来说，挑选的每一个苹果，都要精心细选用心思，而绝对不可以用糊弄买家的常规贸易手法进行。这需要有经验的老技师兢兢业业慢工出细活，一个人每天能挑选出的合格品不会超过0.5吨。

    这意味着，在山东等地，选出一吨交割品的人工费用至少要200元（每吨翻检成本200元，即每个人工每天100元）。而如果苹果中的合格品过少，要从10吨中选出一吨，则人工费用将骤然上升到每吨合格品1000元以上。

    这种翻检成本，直接决定了苹果交割品的最终成本，远高于贸易环节的实际成本。尤其是初期库存的苹果质量高低，对后期的形成仓单构成了极大的成本压力。

    这就是山东地区交割仓库在1805合约没有参与实际交割的根本原因：成本太高了。

三、纸加膜的难题：5%和车板

    现在，让我们谈谈纸加膜的难题吧。

    不管一些人怎么打算盘，交割品是苹果，而不是“苹果+包装物”。所以，交易所培训和质检机构培训都反复指出，入库的必须是“光果”。这一条，基本宣布了纸加膜苹果无法用于交割——因为常规的纸加膜，从树上到采摘到入库再到销售的全环节必须带着膜袋，一旦摘掉膜袋，苹果会在短时间内出现虎皮等现象，货架期短，且硬度降低。所以，苹果期货从设立之初到上市挂牌，参考价格从来没有考虑过纸加膜苹果。

    即便如此，还是会有人想把纸加膜苹果通过期货交易抛售出来，这其实是不识时务、不顾大局的短视行为。

    因为，苹果期货本来就承担着扶贫的战略任务。要扶贫，当然苹果价格高一些才能让果农有更高收入。如果用定价最低的苹果来充当交割品，山东和陕西主产区的苹果商就根本无法通过期货实现套保，更遑论期货加保险的模式。我们决不能让纸加膜问题导致苹果期货的功能无法发挥。

    事实上，纸加膜的特性也无法适应期货交割的基本要求。

    第一，纸加膜苹果根本不可能在任何月份注册成仓单。由于苹果交割品的特殊性，5月之前注册的仓单需要在5月份注销。这意味着在10月到4月期间注册的任何仓单，都可以保留到5月中旬才出库。任何冷库都不会接受纸加膜苹果用于标准仓单和折算仓单。因为光果入库后，长达几个月的时间，且到5月份再完成出库的时候，纸加膜苹果根本无法达到出库条件。这一条，几乎就彻底封死了纸加膜在任何月份注册成仓单的可能性。

    第二，纸加膜苹果只能在车板交割中闯关，但面临着极大的不确定性。虽然注册不了仓单，但投机客还是想钻空子，想利用车板交割的特点用纸加膜予以交割。但其中的最大不确定性是5%的质量容许度。这个标准，理论上也堵死了纸加膜苹果大规模交割的可能性。

    为什么说5%的质量容许度是纸加膜的最大难题呢？道理很简单，山东和陕西的苹果本来就是“光果”入库的，挑选交割品的时候，难度都很大，最多的时候要从10吨苹果中选出一吨苹果。而纸加膜苹果，从收购到入库都是用塑料袋包着的。收购的时候再怎么认真看，也不可能每个苹果都检测合格。这就注定了纸加膜苹果将来用于车板交割的时候，分选成本更大。

    我们设想一下纸加膜苹果用于车板交割的场景：

    1、从冷库里搬出一箱苹果。

    2、工人摘掉塑料袋，仔细观察它是否符合交割要求。

    3、如果符合要求，放入一个筐子。

    4、如果不符合要求，放入另一个筐子。

    5、所有符合要求的苹果，重新回到冷库，堆放到指定位置。

    6、等到车板交割的时候，买方来验货。

    7、验货不合格，申请复检。

    注意，从第一次分拣到申请复检，按照规则，最长可以有一个月的时间、最短也有半个月时间。如果要分拣更多货物，则需要的时间更长。假设每天检出5吨货物，则一个车板的货物就要4天时间。如果想交5车货，需要拖延20天之久。这意味着，最早分拣的那一批，到复检的时候，需要在裸果状态下持续50天。这将影响到它的硬度指标检测。

    问题一：如果复检不合格，卖方就要重新换货，原有的分拣流程需要重新走一遍。即便如此，也无法保证再一次复检就一定合格。折算仓单预留了25%的货物备份用于分拣。而车板交割事先没有预留货物。标准仓单生成的难度是如此之大，纯粹的车板交割，没有货物冗余备份，达标的概率几乎为0。事实上，1805合约的所有车板交割，最后都无法进入复检程序。

    问题二：不要光盯着合格品。那些他们检出的不合格品怎么办？是重新套袋还是直接出库卖掉？出库卖掉的时候还套袋否？我们假设他们质量很高，5吨纸加膜苹果就选出了一吨合格品等待交割。那另外的4吨怎么销售？

    这样的问题，实际上就是用纸加膜苹果进行车板交割的成本问题。我们乐观一点，2吨货选1吨合格品，则人工费用要加400元。另外那一吨货物要每斤便宜0.5元卖出，合格品成本又要增加1000元。仅仅这两块成本，就意味着纸加膜能达到价格标准的货物成本已经接近纸袋苹果。这就是山西一家冷库老板的观点：合格的纸加膜交割品，成本是高于纸袋苹果的。

    所以，如果卖方够理性，是不会拿纸加膜苹果来交割的。理性的卖方也不敢为了几车货而冒险尝试车板交割。尤其是在丰收季节的10月到12月，现货商忙于收购、入库、出口、贸易，是不会花很大精力来整理仓单来交割的。对纸加膜交割担忧，是不必要的。

四、未来的交割标准要调整吗？

    通过1805合约的一次交割，苹果产业界的人士深感震惊：原来没拿着当回事的5%的容许度竟然成了拦路虎，达到交割标准并不容易！于是，很多人怀揣各种目的宣称应该修改交割标准。

    首先必须明确一点，交割标准如果发生变化，不会影响当前挂牌合约，而只会在未来合约上体现。2018年6月7日，郑商所修订了白糖的交割标准，执行时间是2019年12月1日，留出了足足一年半的准备时间。苹果交割标准如果要调整，也会有足够的准备时间，而不会对当前挂牌合约产生影响。

    那么，交割标准要调整吗？当前郑商所执行的是GB/T 10651-2008 的鲜苹果国家标准。这个标准，是2008年对1989年的标准修订后执行的，迄今已经10年时间。与1989年的国标相比，新国标提升了对苹果质量的要求。比如，原来的国标一等品允许有轻微碰压伤，允许有轻微的磨伤、轻微的水锈、轻微的雹伤、但总面积都不超过1.0平方厘米。而且还允许有风干裂开2处、允许有干枯虫伤等等。而2008年国标则规定一等品不可以有任何前述缺陷。

    1989年的国标规定的质量容许度是6%，其中损伤不超过3%、串等不超过2%。并且允许无果梗果不超过10%。而且，当时规定的二等果的质量容许度也是6%。

    显然，2008标准相比20年前（1989年）的标准，要求的品质更高了。这是符合人民对美好生活向往的基本要求的。而今，有人呼吁要修改交割标准，难道把国标提升的标准再降低下去？降低到30年前的水平？这显然是在开历史的倒车。问题是，即便是30年前的国标，质量容许度也只有6%而已！

    有人借鉴棉花等商品交割的不合格贴水制度，认为可以对不同质量容许度的苹果实施交割贴水。但棉花是工业品，不同质量当然可以有不同的用途。而苹果是鲜食品，质量容许度不同，市场销售环境将完全不同。不同贸易商有不同的销售渠道，谁愿意接一些不符合销售渠道预期的货物呢？

    综合来看，当前的苹果交割标准采纳的是国标一等品，完全符合产业发展方向。只不过贸易商还没有养成严格按照国标要求进行挑选和贸易的习惯。严格的标准，有利于贸易商养成良好的习惯。如果放宽标准，则不利于苹果期货和产业的发展。

    从1805合约的交割品看，真正符合交割标准的苹果，就是好苹果，是深受市场欢迎。烟台冠果在短短两三周时间内，就在微店上销售了7吨货物。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我们期待着交割标准的持续、稳定，能有更多符合交割标准的苹果销售给消费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