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曾经在外语学院当过五年大学教师。大家有所不知，其实大学教师是相当清贫的。青年教师的月薪加上外快，大约是3千多元。副教授一般能有4千多，教授也就六、七千吧。还掉房贷，应该说所剩无几。

       作为当时的一位青椒（青教），每年节衣缩食，大约能攒5千元。问题是，我业余还热爱炒股，把积攒的钱不断往股市这个无底洞里投。于是我经常是月光族，银行卡里从来没有超过1000元存款。

      

        这就使得尽管外语学院美女如云，我却因囊中羞涩连请美女喝咖啡也不舍得，而很少有艳遇。

       那时，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将来炒股致富，手里有钱。

       多年之后我才知道，其实，有钱之后并不见得就能泡上最美的妹子。

        砸钱，的确可以买到顶级夜总会里的美丽女子，但夜场的女子永远只是尘世里的凡俗花朵，无非只是牡丹和月季的区别，若你要想遇到天上宫阙里的仙子，则不是用钱能换来的。那远非俗世里的花朵，她们的一颦胜过人间繁花无数。

        原来，一个男人，行走在这世间，若要遇到天仙般不似凡间物的绝色妹子，光靠钱也是远远不行的，要靠命中注定的机缘，要靠前世修来的因果。远非广大屌丝们所意淫的“一旦有钱，就能撩到世间绝色。”

       

        然而，尽管如此，每一个男人都需要一个理想去支持自己，并且这个理想不能是空洞的口号，而只能是具象的，亦即最美的妹子，她鼓舞着男人们去奋斗，她成为世间男子们前进的一个引力。

        正因此，“喝最烈的酒，泡最美的妹子”，这几乎成为每一个有热血的男人在年轻时代，仗剑出行时，心中都会涌现出的豪情。

         侠客们在年轻的时候出行，他们会以为世界就是专门为他所准备，前方道路守候着的，一定有着无数鲜花，以及天仙般的妹子。

      然而，当一路走去，会发现岁月平添风霜，对于多数男人来说，总有一个陷阱使你无法拥有太多财富，或者无法使你站到高处。于是，所有的期许，都不得不加上“否则”二字；

       也总有一小撮幸运并且足够聪明和努力的男人最终能抵达财富金字塔的顶端，但即便如此，他们多数依然无法遇到最美的妹子。

        因为最美的妹子世间少有，绝大多数人注定和她们擦肩而过，这只关乎概率，无关其他。

       而所有以上这些，就是我们每个人的人生。

       

       

        二，

       

       如今，我相信我已经老了，特征之一，就是坐在椅子上，不经意地就回忆起自己的人生来，往事如过电影 一般快速闪现，发现我生命中遇到最多人间绝色的时期，是我在外语学院任教那几年。

       

       2003年，我进入外语学院教书，有缘结识了外语学院学当时公认的第一美女教师伍娅楠，要说伍娅楠有多么好看，我只能说四个字：人间罕见！

        她的美是一种不循常规的美，非常像中国人和印度人的混血儿，皮肤是小麦 色，身高169，眼睛很大很美，和当下很火的维吾尔演员“古丽娜扎”有些相像，但比“古丽娜扎”更美艳。

         

       我第一次见到伍娅楠时，简直惊为天人，可以用段誉见到神仙姊姊的心情来形容，也不为过。

       第一面是这样的：2003年9月，我和她都是那一年新招聘进入外语学院的教师，我去新员工报到处报到时，她就在我前面排队。

        我排在她后面，她太美了，让我紧张到接近窒息。我只敢偷瞄她，然后就是昏头昏脑地埋着头，因此，很自然的，那一次我从此再忘不了她，而她却完全对我没留下任何印象。

       

       

        三，

       即使在同一所大学里，因为教师很多，也往往未必能有交集。然而，恰好我教公共课《中国文化史》，这是外语学院大学一年级学生的必修课，伍娅楠正好是法语系的辅导员。于是，我和她就互相认识了。

       

       我知道了她的名字，也知道了她是1980年出生的，那年23岁，刚刚本科毕业，她本科就是在外语学院读的，读书时，已经是全校知名的校花。

        

       刚和伍娅楠彼此认识之后，我常常想，这么美丽的女人，追她的优秀男人肯定排成长队，她哪看得上我们这些屌丝呢，因此，我从没想过要追她。

       而且，也感觉她比较清高，不爱说话，因此，我也懒得去自讨没趣，很少主动接近她。

       

       在外语学院上班2个月后，听到别的老师在背后议论的关于伍娅楠的传言，实在太多了。

       所谓人红是非多，对于绝色美女来说，她即使想要隐身，却也天然是人群中的焦点，无论周围的男人还是女人，都爱议论她。

       我所听到的关于伍娅楠的各种版本的故事里，大多数是这样的：她读本科时就被富翁包养过、她谈过很多男朋友、一到周末就有豪车来接她……云云。

       留言传得多了，自然而然人们就会相信，何况，伍娅楠爱打扮，穿衣很潮，看起来比较开放的样子，所以，那时，连我也大致相信了那些传言。

       

       四，

  

       直到我和伍娅楠变得熟悉之后，才发现流言往往是虚假的。

 

       2004年暑假，外语学院组织全校青年教师，去丽江旅游。

       由于许多教师都彼此不熟悉，而我和伍娅楠毕竟是教过同一个系的，算是有过交集，因此，在丽江旅游期间，我和伍娅楠就经常一起走。在云南走了一路，彼此成了朋友。

       从云南回来后，开学  ，我没再教伍娅楠带的班级。但彼此偶尔会联系一下，吃顿饭什么的。渐渐地，越来越熟悉。

       凭我真实客观的了解，可以肯定地说：伍娅楠从未在下班后跟随什么豪车出去。并且，越熟悉她，我就越觉得，她即使在读大学时，也不可能跟富豪出去开房、包养什么的，因为她虽然表面看着打扮时尚，但她其实骨子里很保守。

       而且，从她读大二开始，就谈了个男友，男友和她是中学同学，都是一所重点中学的，她读初三时，男孩高三，后来男孩到北大去读书，一直给她写信，直到她念大二，终于答应了男孩的追求。

        那时她深爱他，心里不可能再容下其他男人，而她的性格，又绝不是可以为钱就做到和不爱的男人上床，因此，那些关于她读本科时就被包养的传闻，我在了解她之后，可以确信都是谣言。

        男孩从北大毕业后，为了伍娅楠，放弃了北京的工作，回到我们这座城市。在一个比较大的地产公司当销售总监。

        他们终于从异地恋变为了同城相恋。

         有趣的是，2003年，我的一部小说《曼陀罗》在网上很火，那男孩还追剧般看过我的《曼陀罗》连载。这是伍娅楠告诉我的。

         

         即使在男孩回到这里之后，依然不断有人追求伍娅楠。

我亲眼见证过一个开马萨拉蒂的富二代感天动地的追她，被她坚定拒绝。

        我还知道，有一次伍娅楠从外语学院外面的健身房回来，路上被两个韩国留学生拦着要求交朋友，硬要伍娅楠给他们电话号码，伍娅楠向我求助，我是打110报警，才解决了这一问题。

       她真的太美了，我时常想，如果真有一个男人娶了她，光是每天偷偷觊觎的无数男人，已经足以令成为她老公的那个人头痛不已，更何况每过一阵，总会冒出胆大的敢于拦路向她要电话号码的男人。

       

       必须有真实的经历，才能具有常人所不知道的体验：绝大多数没有和美女交集过的人，都会想当然地认为美女会如何幸福，但我从和伍娅楠比较熟悉之后，深深地感到，过于美丽，对于女人乃至她未来组建的家庭来说，都会是一种负担，甚至灾难。

       

       

       六，

       

       和《西西里美丽传说》里美丽的女主角一样，伍娅楠因为太美，而饱受周围女人的敌意，以及得不到她的男人们的妒恨。

       这些，无疑就是伍娅楠身上有那么多留言传闻的原因所在。

       

       太美丽的女人，会美到没朋友。

       记得那时，伍娅楠和另一个辅导员小温曾是很好的闺蜜，小温也算美女，如果没有伍娅楠在身旁作比较，会显得更美，因此，当小温后来谈恋爱之后，立即疏远了伍娅楠 ，生怕自己的男友被分心。

       

       我记忆中，那时唯一的一个愿意和伍娅楠经常同出同进的女教师，是小杜，小杜的长相在女人中属于比较丑的，或许反正丑，也就不怕比了，反而放得开，敢于和伍娅楠一起行走。

       我曾以为，小杜会是伍娅楠的好朋友，但后来，当伍娅楠辞职离开外语学院后，我偶尔和女教师小杜聊天，（她并不清楚我已经和伍娅楠是相当好的异性朋友了，我和伍娅楠之间的友谊一直是保密的，因为我不想引起其他男同事的妒恨而又实际上并无所得），听到小杜用一种切齿的恨意谈起伍娅楠，我才突然感到，女人与女人之间的那种妒恨，其可怕程度，真是远超了男人啊。

       

       再然后，在2006年夏季，伍娅楠参加了环球小姐大赛，

       我记得，这个大赛的时间延续了很久，那个学期，为了参赛，伍娅楠从一开学 就不得不请假，初选入围后，得加入训练营，之后复赛，继续过关斩将。

       

         然而，在进入了全国前20强后。由于据说要么得接受潜规则，要么得找到金主当大赛赞助商，否则，任何人拼实力就只能止步前20强。

         伍娅楠拒绝被潜规则，就此结束了她的比赛。

         回到学校后，已经是2006年12月，接近期末考试。不少女教师就这么风言风语说：“一个老师，为了选美出名，连自己的学生都可以不闻不问，请假一学期，也是太过分了。”

         连和伍娅楠关系似乎最好的女教师小杜，也公然指桑骂槐说：“要么就干脆辞职去参赛，要么就好好教书，又想把饭碗保住，又想去选美，这样两头占的好事，可别那么多。”

         ……各种风言风语下，加之因为不和潜规则妥协，止步于前20强，让伍娅楠很气馁。

         恰在那时，她的男友，不知为何，也和她分手了。

         她的生活，跌入了谷底。  

       

       七，

       2006年12月底，临近期末考试了，一次我在校园里碰到伍娅楠，她情绪比较低落，后来，我提出和她郊外长跑散心，她同意了，说回宿舍换衣服，我跟着她去了学校里她的宿舍，是连个女教师合住一套两居室，那天，另外那个女教师恰好不在。

       

         伍娅楠到她的卧室里去换衣服，那天，不知道她是情绪低落神情恍惚，还是她真的很信任我，进入卧室后，并没把门完全关严，我在客厅，从门缝里可以看到她背影的一部分，她脱下外套，露出了线条优美的背，我偷眼看去，心中打鼓一般跳动，真想一个箭步冲进去，一把搂住她，然后……可是，我没有那个胆量，实际上，一切稍纵即逝，她很快换了身运动服，我们开门而去，当门在身后关上，我和她走在楼梯里，我真切地感到，我可能错过了一次想都不敢想的机会……

       

      八

       

       2007年寒假里，我也有一次机会可以无限接近伍娅楠。那是春节刚过不久，大约是大年初六左右，晚上，我在家上网，忽然发现伍娅楠的头像在我QQ里亮了。她似乎是长期隐身，很少头像亮的。

         那次，大概已经晚上11点多了，她在QQ里对我说，她有一些视频截图，发给我，让我帮她存在我电脑里，因为她此刻是在网吧里，不方便存。

        而后我和她就QQ视频，她果真在一家网吧里，穿着一身厚厚的大衣，有些憔悴，但依然很好看。帮她存了几张图后，我有些困了，有些想睡觉，但她说，在网吧无聊，让我陪她在QQ上多说说话。我于是又陪她说了一阵。

       她说，今晚心里很难受，还说，你愿意听我讲我和前男友之间的全部故事吗？

       

         已经12点过了，春节期间本来就睡得少，那天，我真的很困，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心里是暗恋她的，所以，我不想听她和前男友之间的细节。更何况，他的前男友毕竟还曾是我的读者，我总是在心里把每一位长期追捧我的读者，当作自己的朋友，哪怕我并不认识他。

        因此，对伍娅楠，有时候我会觉得是“朋友的前女友”，这感觉十分复杂。

        于是，我做出兴致不高的样子，说，改天吧。

         她有些不高兴，说：“那我再不给你摆知心龙门阵了（千真万确，这几个字，是她的原话，10年过去，我清晰记得每一个字），你要实在困，你就睡吧。”

         于是她关闭了QQ。

         后来我想，其实我当时多么笨啊，如果那时，我有足够勇敢，我应该开着我的小破车（一辆3万元买的福莱尔小汽车  ），去那家网吧，把那时因心碎而恍惚的她，从网吧接上我的车，甚至接到学校里我的宿舍，那么，也许我们的人生，都会有很大不同。

         这，曾经是我许多年的懊悔。直到年近40之后，我才逐渐不再有那份遗憾，因为我突然觉得性并不有多么了不得，哪怕一夜云雨了，之后终究还是分手的话，那么，那一夜的云雨，究竟对我的生命而言又有多大的意义呢？

         或许也未必很大吧。

       

        九、

       大约在2007年夏季，可能是受够了无休止的风言风语，伍娅楠从凤凰城师范大学辞职了，去了航空公司，当了一名空姐。

       

       她离开时，我曾和她聊过，她说，她其实是本来不想参加选美的，也不想当空姐，因为如果她想的话，选美她在念大一的时候就可以去参加，犯不着等到毕业后几年才去，而空姐，大学期间或大学毕业，她都可以去做，本来也犯不着等自己岁数已经不小的时候。她的心里，原本是真的很想好好地按部就班地去生活，当一个大学教师，安静地过下去。但是，她发现即使做了大学教师，却并不能安静地过下去，于是……

       

         只是，如此一来，反而耽误了好多年时间。

         “然而，又有什么办法呢？”她最后说道，转身离去。

         十，

       

         那之后，我一直没再见过伍娅楠。

         我曾经想过，等自己创业或者炒股，能有100万之后，就鼓起勇气去找她。

         但炒股的世界，从几万做到100万，是最最难的，我做了10年，才终于实现。但那时，伍娅楠的QQ，已经是一个空号，她的手机号码，也停机了，我无法再联系上她。

       

         我也曾专门搜索过她在航空公司的名字，但也搜不到她的下落。

         我找过她教书期间看起来关系比较近的几个女教师，没一个有她后来的联系方式。她们都毫不掩饰地说，早就盼着她走，压根就不想要她的联系号码……我很同情地发现，伍娅楠原来在外语学院，竟然因为过于美丽，而没有一个朋友。

       

       除了我。

       

       但我也不确定自己算不算她的朋友。或许，我应该算是一个对她始终抱有善意的旁观者，才是更准确的界定吧。

       

       

       十一，

       

         看他人总是清醒，看自己则总是惘然，回想我的人生，在十几年前，我也曾以为自己是一个股市侠客：

        在想象中，我骑一匹通体洁白的踏雪龙驹，身着一袭黑貂裘，背负一把倚天剑，开始我的股市游侠生涯，在那时，我坚信自己会喝最烈的酒，撩最美的妹子。

       

         那时，我以为这是我独有的坚信。多年之后，我才知道，那其实是每一个少年郎，都会有的坚信。

         十多年过去，岁月总是催人老，仿佛只是弹指一挥间，我就已经像如今这般习惯了简单甚至枯燥的不再有幻想的凡俗人生，我没有改变世界，反而是世界改变了我——

       

         年少时，我一人可以饮尽一瓶56度的白酒  ，而今我却滴酒不沾；

         年少时，我也曾遇到人世间绝美的妹子，然而我却只能和她们擦家而过……

       

         就这样渐渐老去，就这样渐渐走远。

         十二，

         后来的日子，我一直浸淫在资本市场，由于资本市场的大起大落属性，我时而暴富，时而变穷。我的命运越来越紧密地和中国的股市血肉相连。

       

         我惊讶地发现，一个男人，一生中艳遇最多的时候，往往未必是有钱的时候。

       

         就我个人来说，2003-2005年，是我一生中最有女人缘的三年，然而那三年正处于几年大熊市的底部，是我最穷困潦倒之时。

       

         2007年、2009、2015年，这三年我都赚过不少钱，尤其15年我的资产还接近2千万，可是，这三年我都并无艳遇，甚至连仅仅在生活中与绝色美女相遇的这点缘分，都没有。

       

         虽然如此，但作为这个俗世里的人，钱确实是能壮人胆的。在我每次暴富的时候，我都有过去找到伍娅楠的想法，但却发现随着时光的推延，她的踪影已经越来越不容易找到，她仿佛一个水中幻影一样已经越来越无迹可寻。

       

         我很多次地去网络上百度她，但她的名字是一个很大众化的名字，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以至于无法从茫茫人海中搜出她的任何音讯。

         我也曾在佳缘等婚恋网站上，按照伍娅楠的一些条件，去搜寻过她，几年来，不下50次吧，却从未找到过她。

       

        十三，

         我想，她势必生活在地球上某个角落，或许，极其可能和我一样就在凤凰城，与我相距不超过50公里，然而，我或许已经注定不可能找到那个角落。

         这一切，也许就叫做命中注定。

       

         于是，每当股市风云变幻，深感自身命运难测时，我都会有一种被中国的资本市场深深携裹、席卷的恍然之感。都会莫名地心里微微一阵抽搐，为伍娅楠，也为自己曾经的青春。

       

         一念起，万水千山；

        一念落，沧海桑田。

         

         为我们所有这些消失在资本市场里的豪情壮志，当浮一大白。

       

         雷立刚，2017，6，17修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