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剧《漂白》大结局，剧外风波远未结束。

作者 | 姚悦

编辑丨武丽娟

来源 | 野马财经

网剧《漂白》已经大结局，4名犯下滔天罪行的罪犯已经伏法，但剧外的风波远未结束。

面对深度报道《漂白》作者王猛连番的抄袭质疑，小说《漂白》作者及网剧《漂白》编剧陈枰1月23日最新声明表示，如果认为被侵权就马上诉讼维权，否则自己就会提起著作权确认不侵权起诉。

王猛则表示，深度报道《漂白》是其职务作品，版权属于报社（南方都市报社），自己能做的就是尽量将整个事件完整客观呈现，是否起诉要看报社方面。

1月26日，针对“《漂白》抄袭事件”会有何举措，南方都市报社主编刘江涛表示，“我们还在走程序，会有一些法律的相关措施”。

据王猛最新发文称，《南方都市报》作为《漂白》版权方，已经正式发出《律师函》。

图源：罐头图库

事情还要从几天前说起。

1月17日，网剧《漂白》在爱奇艺播出，这部剧的现实原型为骇人听闻的“杨树彬团伙911杀人碎尸案”，讲述了以杨树彬为首的4人团伙，抢劫杀人碎尸后畏罪潜逃，还一度改名更姓“漂白”过起正常生活……

该剧一经播出获得了不小的热度，还一度被称为“开年第一爆剧”，然而，开播仅3天就被质疑抄袭，一场围绕创作争议，涉及深度报道记者、资深制片人、出品制作方、知名编剧多方的“罗生门”就此展开。

01

“《漂白》事件”始末

“在最需要尊重版权的影视圈，居然有如此明目张胆之行为，令人费解。”

1月20日，一篇名为《爱奇艺的<漂白>把南方都市报的<漂白>给“漂白”了》的文章引起广泛关注。

该文的作者为前《南方都市报》记者、深度报道《漂白》一文的作者——王猛（本名王銮锋）。

王猛指出，网剧《漂白》无论是剧名还是剧情，都“漂白”了其于2012年发表于《南方都市报》的深度调查报道《漂白》。该文是其亲自到访多地，访谈近百人，光文本创作就耗时一个月，还凝结了报社支持及多位心血的作品。但“爱奇艺的《漂白》创作团队事先没有联系我或南方都市报，在宣发材料中，也没有标示原作出处。”

图源：王猛发布文章

王猛的文章立刻激起层层水花。

据《中国青年报》报道，爱奇艺剧集《漂白》总制片人马女士以个人名义表示，剧集（版权）是买自陈枰编写的小说《漂白》，有小说完整的版权链。

马女士提到的陈枰也是网剧《漂白》的编剧。1月20日晚，陈枰也发布《声明》称，其经过实地走访和详尽采访，创作小说《漂白》，对所有原型的采访、案头工作都有留存证据和证明。小说出版后，她将小说改编为电视剧剧本。

但陈枰的回应并未平息风波，事件继续升级。

1月21日，王猛再次发文，指出陈枰所著小说《漂白》“全书精华的第四和第五两部分，大段大段抄袭南方都市报的报道，也就是所谓的‘洗稿’，一些表述甚至一模一样。”

王猛还详列了17处内容对比。

图源：王猛发布文章

1月21日，陈枰两度发布声明。其中一篇声明表示，深度报道《漂白》和小说《漂白》是针对同一真实刑事案件创作的作品，彼此享有独立的著作权，且不可侵犯。

陈枰强调，深度报道作者提出的所谓“抄袭事实”，均属于公有领域内容或有限表达，不受《著作权法》保护。

陈枰还表示：“身正不怕影子斜，与其在网上蹭热度，不如拿起法律武器，我方定会奉陪到底。”

02

半路“杀出”的制片人

值得一提的是，陈枰1月21日发布的另一篇声明则让事件朝着更“罗生门”的方向演进。

陈枰在声明中提到一名电影制片人，称2016年该制片人找到自己，希望其作为编剧，创作以“杨树彬团伙911杀人碎尸案”为原型的电影剧本。陈枰也强调，这是其第一次听到该案件。

图源：微博截图

此外，陈枰还表示，同年，其随即走访多地，对相关人员进行详尽采访，充分了解整个案情。

陈枰提到这名电影制片人是呼和巴特尔，西部往事影业创始人、大地雄心影业董事长兼总经理。颇具戏剧性的是，陈枰发布声明后，呼和巴特尔随即发声。然而，呼和巴特尔表达的却也是对陈枰的质疑。

1月22日，呼和巴特尔发文还原了事件过程。

2016年，呼和巴特尔通过《南方都市报》的纪实报道《漂白》第一次了解“杨树彬团伙911杀人碎尸案”，对把该事件改编成电影产生浓厚兴趣。随后，其亲赴哈尔滨、采访关键人员、了解案情。而且经人引荐，呼和巴特尔也成功联系到王猛，王猛又为其提供了很多线索。

2017年，呼和巴特尔找到了编剧陈枰，向她介绍了该案，并推荐王猛的文章《漂白》。她表示很感兴趣，并接受了邀请。

陈枰接受邀请后，两人同赴哈尔滨。呼和巴特尔通过自己的人际关系找到许多关键人员进行采访，而且还将自己实地搜集的信息讲给陈枰。

然而，呼和巴特尔表示，其和陈枰因为创作理念不合，结束合作，没有再联系。

但让呼和巴特尔没想到的是，2022年，陈枰连招呼都不打就出书了，当时自己非常吃惊，因为疫情原因这个项目推进速度放慢了脚步，一直等她主动来解释。更没想到的是，陈枰竟然还有进一步举动。

“让我无语的是，她遇到了‘抄袭’麻烦，却在声明中拿我做挡箭牌。”呼和巴特尔表示，“当前自己的相关电影还在推进当中，但是网剧《漂白》占用了其当时费心搜集的大量核心素材，对自己相关工作已经造成了极大的困扰。”让我非常尴尬的是，因为我前面有电影《警察日记》的成功，相关部门对我很信任才同意我公司开发这个电影的，也算是一项光荣的任务。关心支持这个电影项目的各级相关部门都在期待电影早日问世，在银幕上看到人民警察的英雄形象。发展到这个地步，对我的声誉造成无可挽回的巨大损失，对公司造成了经济损失。陈枰把这个事想简单了。

此外，呼和巴特尔还指出陈枰声明中的诸多谬误——搞错第一次采访日期、采访对象职务，甚至多处内容与事实不符等。

03

网剧《漂白》有没有抄袭？

厘清《漂白》抄袭事件的首要问题是，新闻报道有没有著作权。

北京金诚同达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米新磊表示，当前有一种说法认为新闻报道没有著作权，这应该是援引《著作权法》（2020年版）第五条第二款，单纯事实消息不受著作权法保护。但事实上，事实消息并不能完全等同于新闻报道，二者可能会有交集，但是后者比前者的内涵和外延要大得多。

米新磊解释，单纯事实消息属于公有领域的内容，人人都有可以用，不应该被任何人独自占有。单纯的事实消息，全部由信息或由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等客观事实“硬件”组成的新闻。而一篇深度采访报道，涵盖了记者的选择、立场、观点、分析能力、表达技巧，绝不仅仅只是阐述一个客观事实，所以一定不会是单纯的事实消息。

“深度报道《漂白》并不是单纯事实罗列，比如其采用倒叙结构展示事实发生过程，采访了很多人，且采访事实呈现也运用了写作技巧。”米新磊认为，王猛的长篇新闻报道《漂白》，100%可以受到著作权法保护。

图源：罐头图库

基于这个前提，又如何认定深度报道《漂白》被抄袭？

北京恒都律师事务所合伙人高广童表示，在法律层面判断是否抄袭，一般遵循“接触+实质性相似”的标准。

高广童解释，第一个要素是指被控侵权方是否接触到权利作品的可能性，可结合两个作品的创作、发表的先后顺序来判断。第二个要素是实质性相似的判断，高广童强调这也是认定是否存在抄袭的关键。

高广童进一步表示，实质性相似，就是如果两个作品都属于文字作品，可通过两个作品的整体布局、叙事结构、使用的语言表达、所引用材料、存在的错误等方面来进行审查、比对，从而考察在表达的选择、取舍、安排、设计这些体现独创性的地方是否相似。

值得注意的是，针对王猛罗列的相似内容对比，陈枰在声明中也表示，“仅凭几处大致雷同词语，在数量上占比不到小说《漂白》字数的1%，不具备核心表达意义，也不符合‘接触+实质性相似’的侵权要件要求，在法律上不构成抄袭事实。”

对此，米新磊认为，对于小说中和新闻报道中相似的部分，陈枰理应都能拿得出采访记录，以证明这种相似，不是源于王猛的报道，而都是源自于对于相同当事人的采访。如果无法拿出前述证据，同时经过对比，小说和新闻报道又有很多内容构成“实质性相似”，那从法律角度来说，就很有可能会构成“抄袭”。

王猛文章中，列举了其报道中的独家信息和独创性表述。其中，有一个杀人犯和岳父吵架跳楼的片段，作者说这个细节是亲自采访邻居得到的，属于他的独创。

不过，该片段仅出现在社交平台流传的片花中，未被剪辑进正片。

图源：王猛文章截图

值得一提的是，1月22日晚，网剧《漂白》剧组通过官方微博声明称，影视改编权购买自陈枰出版的小说《漂白》，并委托陈枰进行电视剧剧本改编工作。根据双方签署的相关合同约定，陈枰应负责保证原著小说及剧本内容合法合规，且不侵犯任何第三方权益，如因此产生任何争议纠纷，由陈枰承担相应责任。

此外，网剧《漂白》的出品方为北京爱奇艺科技有限公司（爱奇艺）、江苏稻草熊影业有限公司。

针对出品方等是否可以通过合同彻底隔离侵权风险。米新磊表示，这要看原告是否起诉出品方等，因为小说、剧本、影视剧是环环相扣，内容有相关性。这是一个诉讼的选择。此外，即使签订版权免责相关合同，也不影响原告起诉出品方等侵权。而出品方等只能基于相关合同，去向编剧追索，那就是另外的诉讼。

值得注意的是，网剧《漂白》片尾显示，“本片全部知识产权由北京爱奇艺科技有限公司独家所有。”

图源：罐头图库

此外，该事件中，制片人呼和巴特尔称，其口述内容给编剧，编剧未经同意，采用素材用于商业用途。这是否涉及法律范畴？

高广童表示，这涉及素材的使用权。口述作品是作品的一种法定类型。如果这些素材是基于制片人本人的调查和采访结果，并且口述的内容在表达上具有一定独创性，那么这些口述内容可能构成受保护的作品或作品的一部分。若未经口述者同意而使用这些素材进行商业创作，并且形成的作品内容与口述内容构成“实质性相似”，则可能涉及侵犯此制片人的著作权。

但目前，由于呼和巴特尔在过程中并未采取录音等措施，取证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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