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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货币,新时代货币革命的起点?
星图金融研究院 / 2020-11-02 08:45 发布
本文由“苏宁金融研究院”原创,作者为苏宁金融研究院研究员黄大智,首图来自壹图网。
当数字人民币终于进入普通民众的视野中时,并没有在普通人中间引起多大的轰动。
数字人民币真的进入使用阶段后,对于其讨论好像反倒突然少了起来。也许是央行官方解读的权威性使得争论变少,也可能是数字人民币的使用看起来并没有让人觉得多么惊艳和与众不同,毕竟在使用者看来,这无非是一张可以拆分使用的“消费券”而已。
在“深圳发布”的官方推文中,能够了解到,这场限量5万人的数字人民币试点,共计47573名中签个人成功领取了“礼享罗湖数字人民币红包”,使用红包交易62788笔,交易金额876.4万元。且部分中签个人还对本人数字钱包进行了充值,充值消费金额90.1万元。
喧嚣的热议过后,数字人民币既没有引起普通人使用的强烈好奇心,也没有什么“行业变革”,这一具有革命性意义的货币形式的试水,看起来平平常常。
几种货币概念的区分
数字货币受到关注和重视,可以说是和比特币的火爆相伴而生的。但对于数字货币的定义,尚且没有一个公认权威的统一表述。有人把数字货币和电子货币混用,有人又把数字货币和虚拟货币混用。
在历史的发展中,货币形态伴随着经济的发展而不断变更。最先出现的贝壳等实物货币,随着经济交换中对于价值衡量的要求,向金银等标准化的金属货币演进;金属货币再到纸币则实现了向信用货币的演变,使货币在存储便利性方面大大提升。但无论货币怎么变,货币的核心职能“价值尺度、流通手段”没有变化。
借助通信技术的发展,纸质货币得以向电子货币进化,使得法定货币实现了电子化的存储和转移。广泛意义上的电子货币包含所有依靠电子设备网络实现储存和支付功能的货币,如虚拟货币和数字货币也在其内。狭义上的电子货币则指的是法定货币的电子化形式,例如银行卡、支付账户余额等,与现金、存款具有同等法律效力,受到保护。
至于虚拟货币,一般指的是在互联网虚拟世界使用的游戏币等特定“货币”,仅限于在游戏中用来买装备、买道具等用途。例如腾讯的Q币、某些游戏中的元宝等,这种虚拟货币,既可以用法定货币充值购买,也可以在游戏等虚拟世界中获得,用途也仅限在特定的游戏或虚拟场景中。与一般意义上的货币大不相同,也不具备价值尺度和流通手段的货币职能。
而对于热炒的“数字货币”概念,同样具有多种不同的解释。一种是类似于比特币、以太币这种私人属性的加密数字货币,其原理具有类似性,即基于计算机技术和密码学创造的,多数都具有匿名、去中心的特点。另一个层面则是基于国家主权(政府或央行主导)发行的数字货币,也就是央行数字货币。
货币发行权之争
央行数字货币(CBDC,即 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ies)在国内称之为“数字人民币(DC/EP)”,作为一种全新的货币形式,央行数字货币是一个非常大的课题,以至于我国的央行专门成立了正局级的数字货币研究所进行专项研究,足见其重要和特殊。
究其根本,货币的发行权,历来都代表了国家主权和利益。从一国到全世界,哪个国家的货币成为通用货币,哪个国家就享有了向全球征收铸币税的权力,可以在全球范围内“薅羊毛”,这也正是“美元霸权”的根本所在。也正因为此,控制了货币,很大程度代表了对经济乃至政权的控制,这种国家特权,绝不能够被私人部门享有。
但互联网的出现一定程度上打破了这种“货币发行特权”的概念。大型互联网平台在其自身所构建的虚拟世界中,掌握了“虚拟币”的发币权,用于购买各种虚拟物品,具有了一定的主权货币的特性。但这种“虚拟币”无法跨平台使用,也没法用于实物交易。由于其有特定的发行者,监管也较为容易。
但与比特币类似的数字货币的出现打破了这种格局。2008年,一个化名中本聪的人发表了一篇关于比特币的论文,详细阐述了比特币的原理,由此,真正的数字货币横空出世,并慢慢被公众乃至部分央行认可接受,成为一种事实上的“新的货币形态”。
发行上限恒定(2100万枚)意味币值稳定,减少了滥发导致通胀的风险;可匿名交易满足人们个人隐私交易的需求;去中心化的全球支付方式能够摆脱对支付清算系统的依赖,提高支付效率;严谨的密码学协议保证了安全性……
这些特性使比特币从理论上成为了最好的现金替代品。但在缺乏国家主权背书的情况下,理论及技术上的优势并没有赋予其货币的基本职能。这些优势甚至某种意义上成为了问题本身。
发行上限决定了其无法满足经济发展对货币的需求。如果货币的供给一定,需求却在不断增长,人们将意识到其永远增值性,进而再也不会将其用于支付,而是待币而沽,成为收藏品。同时,这种供给一定且具有投资性质的“货币”,又使其成为了一定属性的投资品,价格大幅度波动,难以起到货币价值尺度的功能。
这些客观上存在的难题,让各国虽然会对这种比特币类的数字货币赞美有加,但大部分国家的政府和央行都对其在交易中的合法性持否定态度。
我国同样如此,早在2013年就明确禁止金融机构和第三方支付机构参与比特币交易活动,2017年9月4日进一步发布《关于防范代币发行融资风险的公告》(即“94监管”),禁止了法定货币与代币、“虚拟货币”相互之间的业务往来。
在美国,比特币钱包必须遵守反洗钱规定,美国国税局(IRS)已着手研究对比特币收入征税的问题,欧盟也在加强这方面的监管。
央行数字货币,货币革命的起点
私人数字货币无监管的状态,并不能抹杀数字货币基础技术的优越性。在跨境支付、货币政策、优化国际货币体系等方面,数字货币天然的优势都让它成为全球货币革命的焦点,将其改造并置于监管之下,由各国央行主导发行数字货币,成为全球央行研究的重要命题。由此,央行数字货币应运而生。
首个发行央行数字货币的国家是南美洲的厄瓜多尔。2015年2月厄瓜多尔推出一种新的加密支付系统和基于这个系统的厄瓜多尔币,谋求“去美元化”。随后,委内瑞拉也寄希望于利用数字货币来规避美国主导的金融制裁,2018年2月发布了全球首个法定数字货币“石油币(petro)”(具有法定主权信用,与厄瓜多尔币不同),以支撑该国濒临破产的经济。迪拜推出了有国家主权背书的emCash。以色列钻石交易所发行基于钻石的加密货币(钻石币)。英国皇家铸币局推出有黄金担保数字货币(RMG,Royal Mint Gold)……
截至今年7月中旬,全球至少有36家央行发布了央行数字货币计划,其中80%的银行已进入数字货币研发,过半已进入研究实验与实行阶段。
我国是最早研究数字货币的国家之一。在原央行行长周小川的推动下,中国人民银行在2014年就成立了专门的研究团队,对数字货币发行和业务运行框架、数字货币的关键技术、发行流通环境、面临的法律问题等进行了深入研究。2017年1月,央行又在深圳正式成立数字货币研究所。
在孕育了五年之久后,国内版央行数字货币DC/EP在2019年频频出现在央行官方发言中。时至今日,经过深圳罗湖的数字人民币试点之后,DC/EP已经揭开了神秘的面纱。DC/EP的特性已经经过了足够的讨论,无需多言,更重要的是这一新货币形态对原有货币体系、经济政策的影响。
首当其冲的是支付领域,DC/EP“点对点”支付的特性,可以不经过中心化清算机构进行清算,会提高支付效率和市场资金的流动性,真正实现“支付即结算”。在跨境支付领域,业界更是对其寄予厚望,通过“本币→境内数字货币钱包→境外收款人数字货币钱包→外币”的形式,能够极大的简化跨境支付流程,使跨境支付效率极大提升。但更加需要注意的是,这种简化的流程对于外汇管理将是新的挑战,在当下国际监管科技合作的情形下,很难说这是提供了一种简化的跨境支付流程,还是提供了一种新的逃避监管的跨境资金流动方式。
其次是对央行货币政策的影响。央行可以根据所需,采集不同频率、不同机构真实完整的实时交易信息,从而可以更准确、更灵活地选择和运用货币政策工具。同时,扁平化的发行和流通机制,让货币持有人对央行的政策更加敏感,优化货币政策传导路径,提升货币政策的有效性。
最后,还有对于国际货币体系的影响。很多人寄希望于通过数字货币大幅度提升人民币国际化的进程,进而重塑国际货币体系。然而DC/EP本质上还是人民币,助力人民币国际化的前提还是人民币在国际上是可信和被接纳的。DC/EP带来的是机遇,提高人民币在国际上的竞争力,取决于人民币的安全性、流动性和收益性,而非其特性。
此外,类似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这类国际金融机构基于其全球金融领导力,发行具有全球属性的数字货币。特别是在基于特别提款权(SDR)的基础上,发行超主权数字货币更加具有先天优势,从更高层面重构国际货币体系。
从实物货币→金属货币→信用货币→数字货币,每一次货币形态的改变带来的都是货币体系的重构。越来越多央行数字货币的逐步推出将会带来一场新的货币革命,也将会向历史上的那些货币形态一样,再一次深刻影响金融体系,影响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
而我们每个人,都将是这场革命的见证者和参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