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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学伟:天下何处无内卷——续内循环,内卷化?

金学伟   / 2020-09-04 20:36 发布

接着上次的话题继续聊。

内卷化是今年流行起来的一个概念,原本只是零零星星出现的一个小众名词,到“双循环”提出后突然爆红。毫无疑问,有人把内卷化和内循环等同起来了:内循环=内卷化,内卷化=内循环。同时,把内卷化当作了一个纯粹负面词。
真说起来,内循环确实是一定意义上的内卷化。问题是,何为内卷化?摘录两段网上解释——

内卷化一词源于美国人类学家吉尔茨(Clifford Geertz)《农业内卷化》(Agricultural Involution)。根据吉尔茨的定义,“内卷化”是指一种社会或文化模式在某一发展阶段达到一种确定的形式后,便停滞不前或无法转化为另一种高级模式的现象。黄宗智在《长江三角洲小农家庭与乡村发展》中,把内卷化这一概念用于中国经济发展与社会变迁的研究,他把通过在有限的土地上投入大量的劳动力来获得总产量增长的方式,即边际效益递减的方式,称为没有发展的增长即“内卷化”。

内卷化效应就是长期从事一项相同的工作,并且保持在一定的层面,没有任何变化和改观。这种行为通常是一种自我懈怠,自我消耗。是近年来在中国社会学研究领域被认为“和中国社会的某些特色联系密切且使用频率较高、影响较广泛的概念”。

还有人解释为“靠极端剥削自己人,在社会获得少量的竞争优势”。用在国家之间,则是“靠极端剥削本国人的劳动力,而不是改变生产方式或者提高技术含量,在国际市场获得一些优势”。
这些解释,有的是对Involution的一种延伸,是Involution后产生的结果——吉尔茨笔下印度尼西亚爪哇岛上农业发展到极限后,就是这么一种状态,不是Involution这个词的本意。有的纯粹是借题发挥。
其实,Involution这个词本身是中性的,它可以有多种翻译:对合、缠绕、密化等。作为一种状态,一种对客观事实的描述,其最合适的翻译应该是致密化。大凡:充分挖掘内部潜力,充分调动内部资源,充分利用内部空间,充分借助内部力量,都可称为内卷化或致密化。由于内循环的着力点就在这些方面,所以,内循环=内卷化,这大体上是说得通的。
但,可怕吗?看看那些长寿公司的发展道路就知道了:在经济高景气阶段大力出击,全力扩张;当经济高景气阶段过去后,就收回拳头,转向内部挖潜、降本增效、完善机制、完善管理——在快速奔跑的时候,是没有余暇来考虑一些细节问题,没有余暇来完善企业在扩张中出现的新问题的。
天下何处无内卷?
内卷化并不可怕,可怕的只是自闭。
我曾在朋友圈里讲,有三种系统:扩张系统、内敛系统、开放系统。
西方一直是一个扩张系统:一切内部问题都通过向外扩张来求取解决方案。
这跟两个因素有关。
一个是地理条件比较“破碎”。你看欧洲,没有一块大的平原,也不像中国的山脉,基本东西走向,而是纵横交错的。这使得欧洲容易形成一个个相对分散的聚落→部落→城邦→国家。每一个国家(聚落)的物产都很单调(南欧要好一些),需要通过贸易来解决生存问题。比如英国最早的主要物产就是羊毛,只有通过贸易换来其他东西,才能生存。
所以,对外贸易对古代中国来说,有更好,没有也无所谓,对欧洲大多数国家则是立国之本。
而贸易就要走出去,欧洲的文化和行为方式、思维方式很多都跟这有关,包括早期的对外扩张线路,基本上也是沿着贸易的必经通道进行的,有保护贸易通道的考量。
一个是土壤比较贫瘠。和中国从一开始就是一种密集定居型农业不同,欧洲很多地方的土壤都比较贫瘠,在生产力落后、科技不发达情况下,一块土地耕种一段时间就无法再耕种,就需要寻找新的可耕地。所以,游耕是欧洲最早期的一种农业方式(中国也有一个游耕民族——畲族)。
游耕,哪里有可耕地就去哪里,没有什么你的我的。当年罗马帝国解体,很大程度上就是北方蛮族——日耳曼人南下,不断侵蚀帝国领土导致的(当然,罗马帝国本身也是扩张结果)。
这样的文化使西方习惯于通过向外扩张,或追求利益最大化,或解决内部困境。我们知道,马戛尔尼出访乾隆帝国,看到的是一个“饥饿的盛世”,这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当时的中国,内卷化已达到非常充分的程度。举个小例子:清顺治康熙年间,广东的人均土地是27亩,到乾隆嘉庆年间,已减少到2.16亩(具体小数记忆可能有误,但大数肯定是对的)。人口的急遽膨胀导致每一块能利用的土地都已充分利用起来,依然解决不了全体国民的吃饱穿暖问题。
事实上,当时的西方也遇到同样的“生态危机”——最简单例子,现在爱尔兰多少人?400多万吧,但中国乾隆年间,它有近900万人!但它们通过向外扩张、殖民,解决了这场危机。
扩张系统,通过与外部的能量交换来克服内部的熵增,获得系统新生。那么扩张系统最大的挑战是什么?就是当它无法通过向外的途径,来克服内部熵增时。今日美国大体就是这么一种状况。所以,美国对中国的各种无理打压、挑衅、甚至……不会停止,因为只有把中国打趴下,彻底干倒,才能解决其内部的熵增问题。很多公知啊,就不懂得这一点,还一天到晚瞎比比。
与欧洲相反,中国则是个地地道道的内敛系统。
它也曾扩张过,但东面大海,西面黄沙,北面极寒不宜居,南面群峰过不去,严重制约着它的扩张之路。
而更重要的是,中国这块土地,黄河流域及其支流渭河流域上是,赖数千万乃至上亿年的自然堆积所赐,那黄土地既深厚,又富含腐殖质,非常适宜耕种。南方长江流域和珠江三角洲,历经数千万年形成的冲积平原,同样富含腐殖质,宜耕宜居。加之四季分明、地域广阔,东西差异、南北差异形成多样化的物产种类,可以互补。其核心地带没有跨不过的高山阻挡分割,利于形成全国性大市场,在内部互通有无,调余补缺——秦始皇统一度量衡,就是为全国统一大市场的需要。
还有一点,跟欧洲而且跟欧洲出海不远就能到达另一个国家,换回所需的东西不同,从中国出海,驶上“板板六十日”,好不容易见到个国家,能交换到的都只是用来摆阔、装逼的,而不是国计民生所需的东西。所以,公元751年,唐玄宗天宝十年,西进的(这是古代唯一具有开拓价值的方向)大唐军队在怛罗斯和东进的阿拔斯王朝——黑衣大食遭遇,战役以唐军的失败告终,标志着又一个强大帝国诞生,阻断了西进的路,从此,中华民族就彻底断绝了向外扩张念头。
一切扩张,不是源于需,就是源于利。对西方来说,扩张既是需之所驱,也是利之所驱。而对中国,外扩本非生计所需,当它又变得无利可图,得不偿失后,那么,打消向外探求的念头,安安稳稳地关门,过自己的日子,再正常不过。
怛罗斯战役规模并不大,唐军损失了2万多人,但它是个标志性事件。之后,中国又经历了安史之乱,国势衰落,也不再有扩张能力。再经五代十国,到宋,就更等而下之,连守土都成了问题。从此,中国就彻底变成一个内敛系统。用一个时髦话说,就是内卷化的开始。
现在很多人一听到内循环,就联想到内卷化,一想到内卷化,就啊呀呀不得了呀,很恐怖。其实内卷化并不像一些人讲得那么可怕。不是有很多人赞美大宋,有很多人希望能生活在大宋吗?还有顾颉刚先生也说过,“明朝人的生活是最美丽的”。这实际上就是内卷化带来的精耕细作、物品功能的充分完善和精致化、精细化结果。换句话说,内卷化没有导致中国人生活品质的下降,反而让中国人的财富积累和生活品质开始出现飞跃!
所以,可怕的不是内循环和内卷化,而是一个“度”。如果说,扩张系统的最大挑战是它无法通过向外,来克服内部熵增时;那么,内敛——封闭系统的最大危机就在,当它已充分达到“地尽其利、物尽其用、人尽其力”程度后,边际效益无法再提高,无法满足日益增长的人口需要时。前者的结果通常会带来战争,欧洲所有的战争都是由此引起的。后者的结果则是内乱,中国历史上的所有内乱都是由此引起的。所以,内卷化的问题不会出现在前端,而是会出现在后端。
1793年,马戛尔尼访问中国,要求大清开放贸易,乾隆傲慢地说,我大天朝物阜民丰,本不求于外。这句话在一定程度上——至少在过去数百年来是对的,符合客观实际的。但在那个时候讲出来,则反映了他的无知。
一个是对中国国情的无知。当是时,朝廷的财政收入确实达到了历史最高峰,但这是人口极大膨胀带来的结果,与此相对应的则是一场广义的,不仅仅是指自然的生态危机已经开始,大清朝实际上已是一个“饥饿的盛世”。在这一点上,他的识见要比他爷爷差远了。康熙到晚年,经常会忧虑将来如何养活这超过1亿的子民,而乾隆年间已超过了3亿!仅仅是年复一年的地尽其利、物尽其用、人尽其力,才勉强地凑合着过来了。
一个是对外部世界的无知。一场翻天覆地的巨变已在眼前,不求变图强,不迎接这新的浪潮,拥抱新的技术、新的市场手段,只有死路一条,“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长期的闭关锁国,长期的万邦来朝,让曾经富有进取开拓精神的中华民族已失去了了解外部世界的兴趣,失去了睁眼看世界的能力,只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地在原有基础上重复。这才是内卷化最终的可怕结果。也是吉尔茨在他著作中表达的最核心观点和他的论述的最后归结点。
如果这个系统是开放的——既非封闭的,也非扩张的,而是有良好的内循环,又和外部是充分的信息和能量交流的,结果又会怎样?
写累了,请大家自己思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