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 最近被人嘲笑非议踏空，心中苦闷，写一段往事。

三十年前我为了听国内某学者讲专业课，千里迢迢来到A城。

A城古都风采依然，暮春刻薄。

因为没钱，在离A校远远四千米的地方是不大的城中村，我找到一户老太家住下，房子是老屋改的，住一月只要10块3。

通铺上铺是一个老胖，比我大三岁。他是脱产的学生，贫穷使我们相遇。所不同的是他为了A校已经奋战了3年，按老胖的话说，别人在学校上学他在上社会大学，性质差不多。老胖从不洗脸，也不刮胡子，啥时候受不了了再去大院子里面打几桶井水，洗澡的时候一并解决。

暮春换季，杨絮乱飞，我鼻子整天水肿躺在老胖下铺反正也闻不大清楚。

老胖这孙子每晚夜里都要叹气，但我得早点睡，因为早上要早起跑步过去省下公交票中午可以在食堂多吃一口粮。虽然离学校比较远，但是打小我的脚力好，四千米一般状态好20分钟就可以跑到。

但是也许是读书难题久攻不下，也许是发际线随着年龄的高移，也许是社会熔炉的压迫感，胖子躲在上铺的蚊帐里面一边背外语，一边折腾翻滚。桌前的白炽灯年久昏黄，光线落不到上面。直到我做完最后一题后，熄灯倒头便睡时，在临近初夏的躁动下，胖子几番震动，直到月光洒下，他在黑暗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每天听课我都想抢第一排讲台下的位置，想听A师讲课，想着课间能跟A师讲几句话让老师映像深刻一些。老胖则在校内的图书馆下面背书，我听完了课他就找我聊。他说这个老师女儿贼漂亮，就在学校图书馆当管理员，指给我看是个白皙的女孩。我斜着眼睛看着老胖，比起他垂涎三尺的胴体女人，我还是更喜欢啃嘴里的黑白馍馍。

但是老胖就是不敢迈进图书馆一步，一来他的男人味太重，二来他身大害羞，那个女孩就一整天坐在桌台前看书。于是让我帮他借书，我问胖子你想借什么书。

老胖眯着眼痴痴的说：静静的顿河。

当我找到这本书的时候，去前台办手续，顺便把老胖的礼物一封信递给那女孩，女孩蹬了我一眼看也不看，撕了。她说是不是外面那个胖子让我来的，结果不光是那本静静的顿河没借到，我自己想借的书也没了着落。不过女孩说，让胖子自己去找她。看来两人早已熟稔。

女孩叫小叶，老胖与小叶早已认识。看得出老胖有戏，但他说他这样的失败者配不上，凭本事考了三年也没考上A校，老胖笑呵呵的告诉我，和小叶调情是一种奢望。我问他这些跟小叶讲过没。老胖说没有，有些事说白了就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老胖就和十月革命的哥萨克青年格里高利一样，他动摇于现实和梦想之间，徘徊于爱情和市侩之间，徘徊于生活的十字路口。他的矛盾和痛苦显然与他所属的特定群体无法切割。两者不同只是时代变了，历史的长河中相隔了一个世纪。

直到临考前的一天晚上老胖开心的告诉我小叶找对象要结婚了。

我说，“对象是你？”

“不是。”

“那你高兴个锤子。”

“只要她高兴，我就高兴。”

夜里，上铺又开始了熟悉的久违的床板墙壁一起松动的声音把我摇醒。我一脸懵比的听着，抬起脚顶着床板，帮忙撑着。黑暗里，老胖低声吟唱，直到长出一口气。

房东老太太过来敲门，

“你们两个大男人还睡不睡！让不让人睡了？”

老胖趴在上铺床板上有气无力带着哭腔，

“我睡不着。”

那一夜，睡不着的除了发呆的我和泪水纵横开阖的胖子，还有A城特有的温带半湿润大陆性季风和街外带着哭腔叫春的一群野猫。

放榜那日，果然不出意外我和胖子两个瓜怂都没考上A校。

我调剂走了其他的学校。老胖说他放弃了，面对现实回老家务农，那么下海倒腾。

离开A城前我拍拍他“兄弟，同是天涯沦落人，山高水长各自珍重。”

从此我和老胖再也没有见面，各自有着不同的人生，却同是面向未知的未来。多年后再也听不到吱吱呀呀的滚上铺的声音，都消失在岁月的记忆中。小叶，老胖最后还有没有瓜葛老股无从得知，他们过着怎样的人生也与老股无关了。

只是又是一年初夏，老股再次经历人生苦闷之时，忘不了的是那曾经青春的阵痛。